舊情

母親一直要買一台卡式機,以播放珍藏多年的盒帶。我當然反對:在流行MP3與Blu-ray的年代,這種已被時代淘汰的產品,根本沒有購買的必要。

反對當然無效。女人的購買欲如流感病毒,可以變種,可以擴散,男人的抗生素卻只能暫時的把它壓抑。一部巨型的手提卡式收音機,再次佔據客廳的一角。

十餘年沒有使用過它了,對操作有點陌生。只記得放進盒帶後,要先倒帶。磁帶回轉的聲音仍然親切,記得那個時候,每把歌曲播放一次,便要等好一陣子,大概是下載一首MP3的時間。回想起來,那小小的等待與期待,也許會令歌曲更耐聽。

磁帶停轉,按下播放鍵。揚聲器響起的,是山口百惠的歌聲。經過歲月的磨洗,曲子有點沙啞了,卻平添一點感傷、幾分蒼涼。就像打開一個塵封的盒子,讀一封泛黃的昔日情書。在妳的微濕的眼眶之中,泛起了那個一九八三年的下雨天,妳和他在啟德機場吻別的片段。

我終於明白,母親想重溫的,不是那首《赤的疑惑》,而是那如煙的青荵歲月。那時候,母親大概剛踏入社會,白天在大丸百貨兼職售貨員,晚上到夜校進修日語,在回家的渡輪上,她拿出簇新的Walkman,放入這盒初戀情人贈送的盒帶,迎著海風,聽著這首歌。小小的匣帶是一部時光機,帶她回到那個純真年代。

母親驚訝地說:「都三十年了,帶子還能播放,真好。」

只是歌者與聽眾已面目全非,長青的只有埋藏在音符中的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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