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hly Archives: 七月 2009

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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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期間,家裡經常會有幾個小訪客。也許就是那一點點戒不掉的童真與稚氣,令我常常被表弟妹們視作玩伴,閒來無事,他們便會來造訪,或搗亂。

電視就是應付他們的良方。讓螢幕亮著,放一套影碟,請他們坐下來看,那麼耳根便能清靜了。這個年頭的小孩,男的喜歡看《蝙蝠俠》一類的英雄動作片,女的最愛臺灣純愛偶像劇。這個假期,我可沒有遷就他們的口味,選播了一部韓國電影《北逃》。

電影絕對是一部兒童不宜的大悲劇。故事講述一個北韓家庭,丈夫為病危的妻子尋藥而偷渡到中國,及後妻子病逝,剩下兒子隻身上路去找父親,最後未及重逢就死於荒漠。

表妹問:「為什麼一個韓國,會分裂成南與北?」

我當然沒有詳述那段二次大戰和抗美援朝的歷史,我說:「就像你的父母,本來就是一家人,可是有天他們吵架了,決定把房子分成兩半,一半孩子跟父親,另一半跟母親,從此不相往來。」

這就是一堂很好的通識課。在此之前,他們不知道北韓、不知道世上原來有一個如此封閉與貧瘠的國度、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原來並非必然的。我告訴他們:在你舒適地躺睡在沙發上、開著空調、吃著冰激淩、享受著炎夏的悠長假期的同時,離你們剛到過的東京迪士尼不遠處,有一個地方,那裡的小孩像電影中的主角,沒有父母的照顧、身上只穿一塊破布、瘦小的身子佈滿漬爛的傷口;白天在乾枯的土地上撿東西吃,晚上則露宿荒野。而這麼一睡,明天可能再也醒不來,因為饑餓、因為疾病、因為,他們沒有選擇的生存的權利。

表弟又問:「那為什麼北韓如此窮困,南韓卻十分富裕?」

我說:「就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爸爸,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孩子,整天把他們關在家裡,不給他們零用錢,又不接受別人幫助,而自己卻在外面花天酒地。」

「其實你們都很幸福,知道嗎? 」

給孩子快樂學習的同時,也要讓他們學會悲憫,然後懂得感恩。就像零食甜點吃多了,給他們人生第一口廿四味─這樣,他們才懂得品味甜美與苦澀。讓他們永遠活在一個有米奇老鼠相伴的童話堡壘,倒不如帶他們去看看那道幸福圍場以外的人和事,令他們長大後,不會沉溺在自己的樂園,而是敞開大門,伸出手,讓那些無依的,得到一傘庇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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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

Wake up!

我自問是個早起床的人。我說的早起,並不是因為上班或上學的緣故,被強迫起床那種,而是無論工作或休假,我都喜歡早起。

每個人對早起都有不同的定義:對部分生理時鐘日夜顛倒的年輕人來說,早起意味著十時睡醒,再賴床一個半小時,還未到十二點的,便算早;母親的一輩會以晨運客的作息時間為標準,說許多長者尚且能六點走到公園去運動,你這個嗜睡的年輕人,為什麼不能早點起來鍛煉一下? 而我的早起,是參照《香港早晨》的播映時間—大約七、八時,一旦錯過了九時的新聞報導,便算遲了。

這個早起的習慣,對身邊的朋友來說,應該是不可思議,甚至有點自虐。平日工作已辛苦夠了,為什麼不趁假期好好休息?實情是,在不用上班的日子,我起得更早。對我來說,睡覺只是一種生理需要,然而有意識地享受生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讓心靈充電。

早起幾個小時,方能善用一個週末。躺在床上看完一本書,起來泡一杯咖啡、讀報、寫點東西、再整理房間雜物,才到中午十二時,還剩大半天留給家人、朋友或女朋友。用最少時間做最多的事情,就是我所追求的。所以能及時離開睡床,完成幾件想要做的事,我便會沾沾自喜,非常滿足,覺得假期不枉過了。

一般人喜歡儲錢,我卻喜歡儲時間。其實兩者的道理都一樣,既然每人每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時,不能開源,只有節流,犧牲一點睡眠,再用它來投資在更有回報的事情,也是一種有效的時間管理學。

然而早起和早睡,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很多時候和朋友狂歡至淩晨,又或工作至深夜,明天一樣會準時起來。對我這個非常吝嗇時間的人,恨不得能晚睡早起,只要體力許可的話。一則都市傳聞說李嘉誠睡前從來不看鐘,卻每天都把鬧鐘調至清晨六時。假如屬實,早起便是致富的其中一個秘訣了。

早起的鳥兒,應該會有蟲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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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情

母親一直要買一台卡式機,以播放珍藏多年的盒帶。我當然反對:在流行MP3與Blu-ray的年代,這種已被時代淘汰的產品,根本沒有購買的必要。

反對當然無效。女人的購買欲如流感病毒,可以變種,可以擴散,男人的抗生素卻只能暫時的把它壓抑。一部巨型的手提卡式收音機,再次佔據客廳的一角。

十餘年沒有使用過它了,對操作有點陌生。只記得放進盒帶後,要先倒帶。磁帶回轉的聲音仍然親切,記得那個時候,每把歌曲播放一次,便要等好一陣子,大概是下載一首MP3的時間。回想起來,那小小的等待與期待,也許會令歌曲更耐聽。

磁帶停轉,按下播放鍵。揚聲器響起的,是山口百惠的歌聲。經過歲月的磨洗,曲子有點沙啞了,卻平添一點感傷、幾分蒼涼。就像打開一個塵封的盒子,讀一封泛黃的昔日情書。在妳的微濕的眼眶之中,泛起了那個一九八三年的下雨天,妳和他在啟德機場吻別的片段。

我終於明白,母親想重溫的,不是那首《赤的疑惑》,而是那如煙的青荵歲月。那時候,母親大概剛踏入社會,白天在大丸百貨兼職售貨員,晚上到夜校進修日語,在回家的渡輪上,她拿出簇新的Walkman,放入這盒初戀情人贈送的盒帶,迎著海風,聽著這首歌。小小的匣帶是一部時光機,帶她回到那個純真年代。

母親驚訝地說:「都三十年了,帶子還能播放,真好。」

只是歌者與聽眾已面目全非,長青的只有埋藏在音符中的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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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員


救護員的職責,是拯救生命。

但當你去到案發現場,發現剛被利剪斬插至重傷的母女,與其畏罪自殺的冷血丈夫。你會先救那一個?稍微有點良知的,不會遵守「傷勢較重者優先」的原則,讓無辜的躺在血泊中受苦。你會花九十九分的力氣去救活那折翼的天使,其餘的一分,施捨給自討苦吃的魔鬼。你的信仰雖然告訴你要博愛,卻沒有給它下定義。

當一個救護員,其實可以替天行道:在銀行劫案中,疑匪與警方駁火,中彈受傷。你不替他包紮傷口,讓不斷流淌的鮮血液來洗清他的罪孽;一名殺人犯在服刑期間哮喘病發。送院途中,你拔掉他的氧氣罩,低頭垂聽他喘息聲中的最後懺悔;那位意圖殺害自己妻女的精神病漢,在深切治療部留醫。他睡著時,你走進了病房,把心臟起搏器關掉。心電圖的起伏瞬間化成一道直線,你知道,這就是一條你心中不可踰越的正邢分界。

一個嫉惡如仇的救生員,是正義的判官,是欠缺公義的小城市中的蝙蝠俠與Watchman。他的故事,可以拍成英雄電影三部曲,片名叫Man in Wh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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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號風球



很久沒狠狠地刮過一場風。要不是風暴遠遠掠過了,就是突然的轉向,又或在登陸時減弱了。進入盛夏,香港終於懸掛起九號風球,為風季掀開了序幕。

颱風其實不可怕。狂風來襲,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留在家中,享受一天意外的假期,和難得的天倫樂。只要關起窗戶,外面的的狂風暴雨,與你這個擁有四十二吋等離子大電視和意大利真皮梳化的小天地無關。最惱人的是連續幾天下著毛毛細雨,天氣悶熱非常,卻遲遲未見風球;又或早就做足了防風措施,而且取消了所有約會,偏偏風卻打不成。

這就是生活的迷思。許多時候,只要你有心理與實際的準備,壞事情也許不會讓你太難過。難熬的是等待受刑的忐忑,以及自己胡思亂想造成的心靈磨折。

要在風雨之中處之泰然,也許可以關上心扉,閉上眼睛,對自身無法控制的事情,不多看、不多聽、不多問,在自己的小天堂安睡一會兒,那管置身於無間煉獄。一覺醒來,你會發覺天文台已除下所有颱風訊號,天空開始放晴,還有一道久違了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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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

小時候,老師非常神聖。他們好像無所不知,教英文的像一本牛津字典,而中文的是辭海。看似很深的習題,不消幾秒就能詳細解答,公式與定律皆能倒背如流;他們掌握無上權力,可以定義黑白對錯,可以決定獎勵處分;他們受人尊敬,上課要先給他們鞠個躬,下課碰見時要低頭讓路。只要板起臉,誰都不敢哼聲。老師是神,是我們的信仰。

大學畢業後,當許多朋友都「選擇」投身教職,我才驚覺,他們並非聖人。因為一有「選擇」,就不再神聖了。「選擇」做教師,是因為兩萬多元的起薪點、是因為工時短,假期多、是因為晉升穩定,不怕金融海嘯。一間能offer百萬年薪的投資銀行與一家天水圍的Band 3中學,你「選擇」那個?如果是前者,教師只是你的一份工作,而非天職。教學變成你的專業,學生是你的客戶,公開試的成績便是你的業績。

原來你並非學富五車,只是當年考不上耶魯的法律系,在港大生物系三級榮譽畢業後,只能找到一份初中的教職,上課倚賴「教師用書」;你原來享受那掌握生殺大權的快感,所以離開了經常被老闆與客戶指指點點的辦公室,來到校園恃大欺小以平衡心理;原來你的私生活非常不檢點,吸煙、酗酒、同時有三個女朋友與兩個性伴侶。在一個教育商品化、教師職業化的年代,對教師的崇拜,只是以金錢的奉獻換取貼中公開試題的神跡。

其實,要選個好教師很簡單,學校可將起其薪水調低至四千港元,並要求每星期工作七天。就如西藏選活佛,給他玩具零食偏不要,而獨愛法器經書的,才是聖人的接班。值得尊敬的老師,是戰場上的南丁格爾,是監獄中的昂山素姬,不是住豪宅開法拉利的Amanda。

最近在宴會上重遇當年的中學老師,同學們都興奮非常,可畢業都六年了,老師們不盡記得我們的名字。我說不要緊的,我們只是在學校消費了短暫的童年,我們滿意他們的服務,並不等如他們要把幾個小小的過客牢記心中。況且我們也不會再光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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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

要在亞洲選一個短線旅遊點不容易。不想到中國大陸,熱門 的如星馬泰、日韓、台灣都去過的話,越南也許是個好選擇 

越南是個很有個性的國家。她並沒有大力「發展」旅遊業, 也尚未受到全球化的嚴重「感染」。在那裡,你很難找到S hopping Mall 與Food Court,當地人喜歡到各大小市場和路邊攤吃買玩;Starbucks跟麥當勞都缺乏生存空間,一杯蒸溜咖啡、一個越式法包、一碗牛肉粉已是便宜的人間美味;沒有地下鐵和交通燈,橫行的摩托車與穿插其中的行人是僅存的世界文化遺產。

到越南的胡志明市旅遊三天,是港式消費享樂與文化體驗的完美結合。第一天上午逛濱城市場,吃一碗克林頓牛肉粉。午後參觀戰爭博物館,看看由共產政府詮釋的美軍越戰大屠殺,再到胡志明市美術館和聖母大教堂,欣賞歐亞藝術的Crossover。第二天遊湄公三角洲,乘小艇沿著各支流看水上市場、熱帶果園與農家習作,然後到Bred Pitt 推介的Temple Club fine dining;最後一天早點起來,到清晨的路邊攤喝杯咖啡,然後到西貢最有名氣的L’Apothiquaire做水療,晚上再以法國的五星的3-Course meal為旅程作結。以上行程,連四晚Business Hotel,花費不到三千元,是東京三日兩夜Package的價錢。

可是遊越南要把握時間。看到了興建中的Time Square Shopping Center、快啟用的鐵路系統,與越開越多的KFC,你就會知道,現代化的紅潮正沿著湄公河從中國和泰國漂到越南。數年後,她不再是那個帶著尖帽的含蓄小姑娘,而是長得亭亭玉立而濃妝艷抹的o靚模。她的寫真集,也許會在旅遊展中大賣,可是她不知道,從前的純真與羞澀,才最值得人們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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